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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時買家們紛紛驗過貨之後,各自的小算盤就劈裡啪啦的打開了。這桌子菜就這麼些,多一張嘴進來,自己就得少吃一口,所以注定最終能搶上桌的贏家,十個手指頭數得過來。鄭三爺把投標日訂在五天後,未嘗沒有看買家鬥法,最後莊家通吃的打算。

在這樣時間充裕的條件下,競爭的激烈就不言而喻了,勢力大的琢磨獨吞多吞,像李成烈這號人。那些勢力小的自然眉來眼去彼此勾搭,反正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表面上各位大佬還都很能沉住氣的一團和氣,買賣不成仁義在,在沒到最後關頭之前,你知道這屋子裡誰是對手,誰又可能成為盟友呢?

所以投標前的這幾日,大家在狀似輕鬆的喝酒、聊天、宴會的氣氛下,友好的交往著。鄭三爺作為東道主,自然盡可能在這五天裡,營造舒適和氣的社交氛圍。紅顏美酒是必須滴,豪華宴會變成每日晚餐的例行,但在這些大佬們的眼中,紅顏再美、美酒再甘、宴會再奢華也只是尋常之物,鄭三爺自然也明白,所以給客人們安排的娛樂重頭戲是雨林狩獵!

這個確實難得,平日大家衣食住行都在鋼筋水泥的都市裡,別說打獵,能在郁郁蔥蔥的地方踏踏青都是難得的清閒。如今在真正的原始熱帶雨林裡狩獵,那些珍稀野生動物的存在,挑動了這幫血液裡都帶著獵奇征服欲的野心男人。火藥、鮮血、把生命玩於鼓掌之間.....這都是明晃晃的誘惑,這幫人踐踏人間法律都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又怎麼會顧及野生動物保護的國際公約?

客人們很愉快,第一天打獵回來,野雞、兔子的,每個人有得有失的收獲讓這種愉快就變味到暗流湧動,再有出去狩獵的機會,自有人提出彩頭來了!目標,就是有數的那幾條供貨代理線——沒有機會獨自搶到代理權的弱勢幫派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所以,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以一條供貨線為彩頭,賭局開始了。

獵槍子彈被連夜染了各種顏色送來,開盤每家隨機摸一個顏色出來,領五發同顏色的子彈,允許帶一個手下,在方圓百公里範圍之內,時限五個小時。

規則一,得珍稀獵物者勝,珍稀同價者,數多為勝。

規則二,不得對參賽者下手,傷人者出局。

規則三,一旦離車步行,便不能再次以車代步。

然後李成烈帶著老黑鑽林子了。

打獵這事兒,槍法要好是必須的,但最重要的是運氣,這是野生的森林,你當牧場圈養牛羊馬呢滿地都是?別說打什麼稀有動物,便是尋常的兔子喜鵲,也不見得一定就能撞上。贏的概率在李成烈遲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俄羅斯教父獵殺了一只母雲豹之後,就無限趨於零了。

看到俄羅斯教父腳踩著母雲豹的屍體,肩扛著獵槍,得意摸著自己的小鬍子擺Pose拍照片的樣子,李成烈知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勝利者就是他了,除非有人能打到老虎。李成烈大度的道了聲恭喜,得到了俄羅斯教父轉讓的趴在地上剛出生的小雲豹一只,俗稱沾沾運氣。俄羅斯教父開賭場的,迷信這個,但他也明白,李成烈打到老虎的機會跟從地上撿兩塊錢回手買個彩票就中頭獎的機會一樣渺茫。然後,李成烈把那濕溚溚毛還沒乾的幸運小雲豹揣兜裡,跟俄羅斯教父一起打道往回走——倆人雖說是競爭對手,但起碼也算近鄰不是?搞好關係,總有好處沒壞處。

他們一行四人往回走了一個多鐘頭,眼見著還有幾步出林子了,甚至老黑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幾十米外鄭三爺派人安排的陽傘、藤椅、下午茶,這時候李成烈忽然身體一頓,緊接著一個跨步扭頭,身子一挺,單手把抗在肩上的步槍抓起來,舉起就是“轟”的一下子,子彈的熱浪擦著俄羅斯教父的耳邊飛過去了!

立時現場那氣氛,俄羅斯教父的臉色就別提了,鄭三爺的臉都跟地皮一個顏色——又黑又綠——你什麼意思?有這樣當面打主人臉的嗎?

當時氣氛緊張的,周圍一圈保鏢把槍都端起來了,俄羅斯教父好懸沒心梗厥過去,結果李成烈放下槍,面色如常,語氣平穩,對鄭三爺說:「三爺最好派人去那邊看看吧,有狙擊手,我看到反光點了」

這種話一說出來,別管是托詞還是確有其事,在場的幾位大佬都不得不慎重,連俄羅斯教父也半驚半疑的沒當場跟李成烈翻臉,哪怕剛剛那子彈的熱浪真的是貼肉皮兒擦過去的。

真的有個殺手——差不多兩百米遠的距離,鄭三爺的手下撈著一活口。

李成烈那一槍,別管是蒙的、還是寸勁兒,還是李成烈真有神槍手的潛質,正巧把殺手的大腿關節給打穿了,好像還傷了動脈,血流的也不少,所以鄭三爺的手下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在中彈不遠處把人抓到了。回來之後,那幫保鏢看李成烈的眼神都不一樣,兩百米的距離擡手就射,還用的是一把普通半自動步槍,打中關節,破了動脈——靠!神了!

看到活口被抓回來,李成烈的冤枉也就不攻自破了。鄭三爺的臉色還是不好看,這次針對的是殺手,人不一定是沖著三爺來的,這裡這麼多黑手,哪個沒有仇家?但安全出現了疏漏,做主人的自然顏面無光,另一個顏面無光的將是那個被暗殺的目標,誰都有仇家這話自是沒錯,但自家後院不穩還被拿到了明處,太丟人了!

但對李成烈來說,這個暗殺者簡直太可愛了,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你說,出了這件事,李成烈大露一手把危機扼殺在搖籃裡,鄭三爺該怎麼感謝他?還有那個暗殺目標,都說西西里島的人恩怨分明,我救你一命的人情,又怎麼算?

出了這種事,不管是現場目睹的,還是事後聽說的,心裡都明白鄭三爺定然要對李成烈有所表示,這無關狩獵獎勵。也沒有人能對此有異議,不管那殺手是不是沖自己來的,沒有哪個大佬喜歡有人在暗處用槍指著自己的頭,這是大忌諱,明白不?

本來以李成烈的實力和地盤的位置,在這場投標訂貨會上,他一直處於溫和的中立一方,跟那些人都沒有太大的利益沖突,他拿到華國代理權是理所應當的,華國的市場,沒有人能比李成烈更有優勢。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鄭三爺想表示表示的話,那麼就不得不再給李成烈讓出一條線來,可到底能讓哪一條線,就不一定了。

到底能拿到哪條線?

這是那一夜幾乎有人都在暗自猜測的問題。

面對老黑、龍大和查夜的疑問,李成烈微笑:「記住,不管鄭三爺讓的是哪條線,它的作用只有一個,餌!」

李成烈可是釣魚高手,絕對沒有一個釣魚高手拋出去魚餌後,釣上來的魚還沒魚餌大,你說對不?要知道,這個時候著急的是除了他們和俄羅斯教父之外的所有人。

李成烈帶著仨狗頭軍師在房間裡研究了一夜,策劃了多種方案,分析了拿到每一條線的優勢和劣勢,再做出一一應對。然後,李成烈管伺候的下人要了些貓奶,把餓的可憐兮兮的小雲豹把兜裡拿出來,看那小東西咕嚕咕嚕的滿足樣子,李成烈摸摸它的毛:「還真承了彼得洛夫的吉言,幸運的小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這只小雲豹帶來的幸運,反正李成烈不僅趕得及參加明洙的大師賽決賽,最終還拿到了三條半的代理權,華國市場都不說了,還有東南亞的市場,加上南歐半權,西歐半權和美洲半權。

為啥最後會這麼成功?

合縱連橫,左右逢源,華國千年前就懂得用反間計分而食之,那時候歐洲人還蹲在樹上當猴呢。更別說李成烈手裡還捏著一個餌,算計不過他們,太子爺還不如買塊豆腐一頭撞死。雖然李成烈在投標會還沒正式開始前就因為明洙的比賽而匆匆離開,但前期的佈局都已經完成,暗地裡能達成的合作也紛紛搞定,有老黑和龍大盯場足以,最終果然賺了盆滿缽滿的滿載而歸。所以,你說這只小雲豹是不是幸運的小東西?李成烈看它幫他帶來一個“幸運殺手”的份上,也得把這小東西帶回來啊。

從李成烈給明洙講的故事裡,什麼黑幫啊,殺手啊,毒品啊這些東西統統都是不存在的。太子爺把自己的“植物精華投標會”改成了緬甸賭玉,然後把獵殺賭注改成了一個拿狙擊步槍的南方偷獵者專門以獵殺販賣野生動物皮毛的黑市故事,故事裡還有一個俄羅斯皮貨商,然後,這小東西是被俄羅斯皮貨商手下留情的漏網之魚,幸運地被李成烈給救了,聽得半路進來吃早餐的查夜嘴角直抽抽,烈哥扮君子這是扮上癮了,真不怕有一天明洙少爺知道真相後反彈啊?

李成烈不怕,以他的決心和布局,讓明洙沾染到自己真實殘酷的一面的可能性無限趨於零,他的小王子會快樂幸福一生的。

明洙飯後捧著那只幸運的小雲豹,開始四處征集名字。太子爺的手下全是精英級的,多會察言觀色啊。別說這小玩意是烈哥從緬甸雨林親自帶回來的,單看明洙少爺這副上心樣兒,就預示了這小東西的日後地位絕對不低!

好,起名字!

明洙拿著單子征集了一圈,反正大家說什麼的都有,列了老長一串:斑斑、點點、花花.....這都是按花紋來的。

滾滾、尖爪兒、團團.....這都是按體型特徵來的。

彬彬、東東、美寶、莉莉.....這都是人名來著,呃,這小東西的性別大家還沒搞清楚。

阿寶、胖呆、旺財——喂!你們不要把狗的名字按在豹子身上好伐!

「要不然就叫“幸運”好了,反正聽烈哥的意思,它還真挺幸運的」這是龍二的建議。

「“幸運”的意義不錯,但是叫起來不夠朗朗上口」查夜也過來湊熱鬧:「要不換一個,叫“吉祥”怎麼樣?」查夜坐在那裡沖窗子外面喊了兩聲“吉祥”,還別說,這個發音不用費勁就能吼出挺遠,開口音,正好適合吆喝。你得考慮長遠是不是?這小家夥總有一天要長大的,到時候整天登高上樹上房,你每天叫它出來吃飯都得吆喝,當然名字越容易喊得遠越好。

查夜考慮得挺在理。

「吉祥,吉祥.....」明洙念了兩遍之後,覺得也挺好,剛要拍板,龍蝦跳進來了:「我來了,我來了.....」這種熱鬧怎麼能漏了他呢?

聽完了那麼多名字的選擇後,龍蝦撇撇嘴:「你們這名字都不好。感覺跟吆喝貓狗一樣,哎,人家是豹子,食物鏈頂端,貨真價實的山大(dài)王!」

「那按你的意思叫“山大王”好了」查夜順嘴一說。

龍蝦學著剛剛查夜的樣子,沖著窗子外面喊:「大王——,大王——」巧了,也是開口音,聲音傳出去老遠。

然後,還不足巴掌大的它,就被威風凜凜的起名叫大(dài)王了——大名“山大王”,小名“大王”。

當明洙帶著他的大王到四樓暖房禍害溫室花草的時候,老黑和龍大正在李成烈報告緬甸那些貨的後期運作,查夜作為曾經的參與人也在。因為那些東西還沒有上違禁品名單,所以用了幹燥劑的名頭,直接從碼頭集裝箱運回來的。這東西真的前景無量,便宜並且夠勁兒,當然,傷害性也顯而易見,這東西從發明那天起就是個禍害人的,遲早得上各國法律黑名單。

「分頭下派」李成烈發話:「一個月,把這一批貨清乾淨」

好幾個集裝箱呢,一次性都清乾淨,市場裡還不鋪天蓋地?肯定賣不上價,市場倒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但是.....「是不是有點虧啊!」這玩意現在可是個新鮮貨,而且正好沒人查,何必著急賣?不誇張的預算,細水長流,幾個月之內起碼數億進賬。

李成烈笑了:「下一批,進貨減少一半。再下一批,再減半」

三人從辦公室裡出來,老黑想了想:「你們覺沒覺得烈哥最近變得心軟了?」

「什麼意思?」龍大側目。

「烈哥剛剛說減少進貨啊!」少禍害人了。

龍大跟查夜對視一眼。

「學理工科的都這樣」龍大撇撇嘴。

「起碼的市場經濟學不能一點不知道吧」查夜嘆息。

「喂!你們倆!」

「壟斷貨源,減少進貨,造成市場需求大於供給,價格必會上揚。總體來說,穩賺不虧,這是經濟戰略」查夜說。

「我懂!」老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的意思是問.....

龍大跟老黑相處時間長,他明白他的意思。「我想.....那畢竟是有損陰德的買賣,烈哥又不賺粉錢為主,何必為了蠅頭小利拉更多的人下水?」

老黑一副“你看我說對了吧”的表情。「也許是被明洙少爺影響了。這算是.....積德?」

「嗯,咳咳,」查夜清清喉嚨:「也許是烈哥.....愛國」畢竟華國百年前,為這類玩意深受其害。

「你扯得太遠了吧?」老黑不以為然。

查夜聳聳肩,沒再說話,但是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跟烈哥認識不久後的一件事。

查夜那時在阿姆斯特丹——到現在查夜也不知道烈哥為什麼那個時候一個人出現在那種環境裡,但無疑,這應該是個秘密,老黑他們都不知道的秘密。當時烈哥請他吃了一頓熱乎的飯菜,免於查夜凍死街頭,好吧,這樣說有點誇張,但雪中送炭的恩德總是能讓人銘記於心——這也是查夜為了一頓飯就把自己賣了的原因。後來,查夜給李成烈幹了幾趟跑腿的活,傳遞了幾張字條和一盒東西,從中還得了李成烈幾句點播,相當受用。然後,查夜就萌生出跟此人混的想法。

「給自己設定道德底線,然後嚴格遵守。沒有信仰和自我約束的人不配跟我」這是李成烈在查夜提出要跟他的時候說的。

當時的查夜一無所有,說真的,哪怕烈哥要他殺人遞投名狀,他都能一鼓作氣的幹了。所以要說道德底線,還真有點說不清,不過查夜知道自己必須得說,因為這是烈哥要求的“投名狀”。然後查夜仔細想了想,一口氣說了四個:不背叛,不虐殺,不對女人和孩子下殺手。因為烈哥要求的是五個道德底線,所以最後,查夜實在想不出來了,就加了一句,愛國——這大概是人在異鄉的特別情懷吧,李成烈當時就被逗笑了,但隨即卻非常嚴肅的告訴他:「永遠記住你的底線。每一條!」

查夜當時只顧著興奮,事後才覺得烈哥那時的語氣和眼神都有點特別。其後很長一段時間查夜都在琢磨哪裡不對勁兒,但都沒太明白,只是那天的那一幕已經牢牢的印在查夜的腦海裡,每一句話、每一處細節和表情,查夜都記得特別清楚。再後來,他經歷的事情多了,跟烈哥接觸更多次之後,查夜了解些烈哥的脾性,忽然他意識到那天,他投名狀的那天,烈哥最後那句話的最後三個字,是對他的警告,鄭重莊嚴。

「每一條!」烈哥那時說。

烈哥很清楚,最後一條是他憋不出來硬拿來湊數的,可烈哥額外地提醒他,要記住每一條!

查夜甩甩頭,把思緒從那麼久遠的事裡面掙紮出來,他覺得自己是有點魔怔了。

不管烈哥到底怎麼想的,反正他們照做就是。他不覺得這跟陰德有什麼關係。嗑藥的人都是自己作死,一般都是因為有倆糟錢就不知道怎麼得瑟才走上這條路,精神空虛的社會渣滓,根本不值得同情。

下午的時候,李老爺子肩上蹲了一只翠綠翠綠的紅嘴鸚哥回來,回來之後看到明洙,老爺子立馬認出這是自己親兒子回來了,樂呵呵的顯寶過來:「來跟我乖仔問好」

「乖——仔——」鸚哥學著老爺子的口吻拉長音。

明洙無力:「爸爸.....」

老爺子很高興:「我這鸚哥好吧?來,給我乖仔背首詩」

鸚哥梳理自己的羽毛,沒搭理。

「背詩,快點!」老爺子有點著急,還跟明洙解釋:「它會背詩,才剛還念叨過,床前明月光.....預備,開始!」

鸚哥嘎達嘎達嘴,在李老爺子肩上左邊走到右邊,右邊走到左邊,一張嘴:「鬆子兒——」

「這個吃貨.....」老爺子低頭咕噥,從兜裡拿出一包炒鬆子,給它幾粒:「來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鸚哥嘎達嘎達嗑著鬆子兒,等老爺子把整首詩都背完了之後,它甩甩頭:「Good Job! 賞——」

明洙笑場了,別說,發音還挺標準,至少趕得上任仲夏那二流英文了。

老爺子因為鸚哥沒給力,黑著臉背著鸚鵡回屋了,邊走邊咕噥著晚上要吃油炸鸚哥。老爺子也就是說說,他對自己淘換來的這只鸚哥寶貝得不得了,因為在聽說那只破野貓已經被取名叫“大王”之後,老爺子晚飯的時候,跺著拐杖在餐桌上鄭重宣布他家鸚哥要叫“太上皇”。

正應了查夜分析的那句話,“太上皇”這名字拗口,除了老爺子沒人樂意叫。而那鸚哥簡直是個油滑的吃貨,你要它背詩,先得給倆鬆子兒;要它問好,也得給倆鬆子兒,拜年、唱歌、祝酒、蹦迪、學火警、叫救命.....人家會的不少呢,可你要它稱心如意的說兩句話?

「鬆子兒——」鸚哥脖子一挺,那聲音洪亮的,跟公雞打鳴一樣。

於是,此鸚哥大名“太上皇”,小名“鬆子兒”——這話是用來哄老太爺開心的,因為沒人管“鬆子兒”叫大名。

大王,不知道是不是天性的緣故,天天仰頭瞅著鬆子兒打盹的架子流口水,明洙也聽說了雲豹的食譜裡包括鳥類,但是,鬆子兒是正八經的大金剛鸚鵡,算上尾翎個頭比大王還大一圈呢,勾勾的鷹嘴很鋒利,一下子就能鉗開核桃,明洙兩相比較了一下,覺得鬆子兒絕對不會有被吃的危險之後,也不拘著大王蹲架子下流口水了。

這一天,明洙在彈琴之餘,聽到鬆子兒在走廊裡哇啦哇啦的唱:「雙截棍,哼哼哈嘿,雙截棍,雙截棍.....”明洙忍不住笑了,鬆子兒喜歡這樣自娛自樂,你要它開口,它非跟你拿喬,沒人管著它的時候,人家嘴裡就沒閒著過。

明洙沒在意,卻耳聽著那哼哼哈哈的雙截棍聲音越來越近,然後門口忽然閃過一道棕黃色身影,大王連滾帶爬跌跌撞撞的撲到明洙懷裡,跟在它身後是鬆子兒的空中追殺,那廝嘴裡還改詞兒了,吼著更有韻味的京腔:「鏘鏘鏘鏘鏘.....」

大王往明洙懷裡鑽,炸毛的小身子在微微發抖,明洙抱著它哭笑不得。

年前,依山就這樣雞飛狗跳的過日子。

李成烈最近諸事順心,工作順暢,感情和睦,明洙這些天的貼心相隨伺候得李成烈都有點飄了,情事一場之後,摟著明洙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夜話,李成烈忽然想起一件事:「明洙,還記得你那小學同學龔淑嗎?」李成烈剛問完,就覺得明洙身體一緊,然後見他難掩興奮的看著自己:「你找到她了!她現在還好嗎?你什麼時候找到她的.....」

看見明洙驚喜的表情,李成烈心裡升起一股郁悶,明洙的反應讓李成烈有些後悔起了這個話頭。關於龔淑此人,早在去年,李成烈跟明洙第一次提起這個小太妹彪悍過往,間接給明洙造成傷害的時候,就已經調查過了。查這個小太妹的行蹤不難,龔淑當年為明洙“報仇”劃破了人家女孩子的臉,不得不出國避禍,但她家裡人又不會跟著跑路,就算她父親有工作上的調動,後來去了別的地方上任,那也有跡可循。

龔淑被父母送出國以後,被她親媽一狠心,給扔進英國一家有名的貴族女校去了,大約是期盼著自己閨女能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樣,變成個淑女。那個學校以“鐵血”聞名,全封閉教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聖誕節前後得十五天能出來放放風,基本青春就搭裡了。不過,根據李成烈調查的某位淑女的學習成果,只能感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小太妹果然還是那個彪悍的小太妹。

李成烈今天忽然想起來這個話題,因為根據最新的消息,龔家老太爺從崗位上榮休了,要回到濱市老家養老。那小太妹正趕上從國外大學畢業回來,直接跟著爺爺屁股後面回到濱市。雖說濱市是個大都市,但也不能不承認這世界還是很小的,沒準兒日後在街邊上明洙就能跟小太妹碰到。如果李成烈真的一句不曾提過的話,到時候他想給自己找個藉口安撫明洙都不易。要明洙相信李成烈沒有找到人,在太子爺已經做出尋人承諾,且小太妹在濱市的一畝三分地活蹦亂跳的前提下?明洙是感情天然呆,不是智商天然呆。

外因內因加一起,李成烈今天一高興,就把這話題給引出來了。李成烈自己起的話題,再不高興也不能往回收,面對明洙的追問,李成烈企圖用三言兩語搪塞過去,可惜,直到搪塞到不得不答應明天去書房給明洙抄龔淑的電話後,這話題才算告罷。

當著他的面要別的女人的電話號碼,還要說明天打來勾搭.....李成烈心裡不太痛快,然後一翻身再次壓住明洙,用行動告訴他,你男人很不爽!

第二天不知道李成烈到底有事沒事,反正來回經過明洙的休閒茶室好幾次。最後一次,更是看到明洙眉開眼笑的跟龔淑網路視頻,並且把他家大王舉起來給龔淑現寶,引得那小太妹在鏡頭那邊大呼小叫的非要周末到他家做客,說是 “要看看明洙他兒子”。正巧,李成烈當時正在房間另一邊的書架上翻書,面對明洙的詢問和期待目光,李成烈連個“不行”都沒找到理由。等回到書房之後,太子爺那臉色,讓查夜進書房遞市場拓展計劃書的時候,很有眼色扔下報告就往外溜。

為了龔淑的做客,李成烈只好帶明洙再回梧桐路上的金宅,然後周末,人家龔淑一大早拎了兩大袋子禮物上門了。

從昨天晚飯那會兒起,李成烈就有點橫挑眉毛豎挑眼的勁兒,明洙給他煮了杯咖啡,一會兒甜了、一會苦了的,反正怎麼都不對。相處一年多,明洙如今太了解李成烈的那獨性子,知道李成烈反常的緣故,一晚上伏低做小順著他來(要不怎麼給親手煮了杯咖啡呢?)結果還是被李成烈抓住個話柄,狠折騰到後半夜。所以龔淑本來就有點早的拜訪,成了貨真價實的堵被窩。

李成烈可不會因為一個小丫頭就把亟需睡眠的明洙從床上喊起來,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李成烈那個脾氣,像此等傷害力不明的未知生物,無論怎樣他也得在明洙之前先過過眼!李成烈看過龔淑小時候跟明洙的照片,一個小胖丫頭,看起來黑黑壯壯的,絕對跟美人胚子掛不上鉤。可是現在,女大十八變,個頭抽高了,嬰兒肥不見了,人也不黑,不知道是不是在歐洲呆久了蹭了那邊的水土,感覺怎麼身材也朝著西方女人前凸後翹靠過去.....李成烈看到了一個完全同自己預想不一樣的女孩之後,心情就開始朝陰沉的方向前進。

現在那位大小姐正指揮廚神把她的禮物往外折騰,茶几上下擺的全是東西。嘿,看架勢,人家大小姐壓根沒外道!買的禮物裡一大包全是寵物用品,從衣服到項圈,到皮球,到狗咬膠.....應有盡有,也不知道明洙都跟這丫頭聊啥了,看小太妹那副上心勁兒明顯他家大王的重要性排在了明洙前面。還有一大包,看包裝袋就知道是從梧桐路街口那家水果店裡臨時挑的新鮮水果,還有一個不銹鋼保溫壺,怎麼看怎麼像從自家帶來的燉湯之類的東西——就瞧這些登門禮物,她可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龔淑人家可不是當自己回家呢麼!

想當年,小太妹睡過明洙的床,搶過明洙的點心,午睡後跟明洙小朋友一起噓噓,龔淑連明洙家魚缸裡金魚都能叫得出小名兒。小孩子那時候還不擅長一心二用,玩到興頭上,龔大小姐習慣張嘴就喊媽:「媽,我要喝可樂」

「媽,我餓了」

「媽,明洙被馬蜂子蟄了.....」

喊亂幾次之後,金夫人都發話說不讓改了,誰知道日後這個“媽”是不是就得一直叫下去呢?

分開八年了,可對龔淑來說,她在國內的社交圈子還真的停留在八年前的人脈和認知上,在英國那是人過的日子嗎?人家龔淑一直以為自己是蹲了八年的女子監獄來著。可憐見的終於一朝逃出升天,一腔熱血回到熱土,結果傷心的發現家鄉已是物是人非,自己心心念念的發小哥們全都聯繫不上了,正心裡迷茫惆悵呢,明洙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龔淑當時心情感動得一塌糊塗,真不愧自己當年為明洙兩肋插刀蹲了八年英國貴族女子監獄.....龔淑一感動,拎著機關槍就把八年的隔閡全突突了。所以,對龔淑來講,周末到明洙家拜訪,人家真的不是來拜訪八年前的老同學,人家真的是“回咱家看看”的。

龔淑正指揮廚神安排:哪個哪個水果先洗了,因為自己要吃,哪個哪個先給明洙留著,這死人頭九點鐘竟然還不起,哪個不許碰,碰了沾上生人味兒,他家大王就可能不喜歡了.....龔淑正忙著,忽然見這男保姆直起身對著自己身後打招呼,叫了聲「烈哥早!」

龔淑眼睛一亮,嘴裡叫著“明洙”,一個起身扭頭就撲上來,李成烈的臉當場就黑了。

「呃.....」龔淑發現抱錯人了,特尷尬的訕訕收回手。明洙爸媽出事,龔淑在英國也有耳聞,她哪兒想到明洙家裡竟然還有別人能被男保姆叫“烈哥”?

這人誰啊,不認識!

金家人口不多,明洙八竿子能打得著的親戚,龔淑不說都認識,反正八九不離十混個臉熟,至少看過照片!此人,龔淑沒見過,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一時間很尷尬著站在那兒。

按理來說,這時候主人家就會出聲緩和氣氛了,但剛剛那一下子熱情的西式招呼著實打翻太子爺的醋壇子。這熱情的擁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給明洙預備的,如果不是自己扛了,接下來是不是還有個吻啊?李成烈本來心裡就對這個拜訪不爽,如今還想讓他給這小太妹遞台階?先晾著吧!

「龔淑!」這時李成烈身後響起了明洙驚喜的聲音。

李成烈和小太妹一起回頭。

明洙穿戴整齊精神飽滿的站在樓梯口,看見龔淑眉眼都帶著笑意。

明洙心裡揣著今天的重逢,晚上就沒睡踏實,李成烈起的時候他也跟著醒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乾耗著。李成烈後來去了書房,然後客人來的消息通過走廊裡薄薄的門傳到了倆人耳朵裡。李成烈把手頭上的工作放一放,明洙也得爬起來沖個戰鬥澡,倆人前後腳下的樓梯,所以正好趕上。

「明洙!」小太妹興奮招手,立馬從尷尬中復活了。

看著倆人那久別重逢同時開口噓寒問暖的熱乎勁兒,氣場一向強大的太子爺淪落成路人甲,臉色再黑也沒人搭理。倆人聊了起碼十句開外後,李成烈終於從遺忘的角落裡被想起來了,得介紹一下。

李成烈顏色不愉,一直等著被介紹的機會,打主意要把明洙的歸屬問題過了明路。

結果這次明洙嘴快——

「這是李成烈,我的.....家長」

龔淑有點意外,但崩兒都沒有打的直接禮貌問候:「李叔叔好!」

太子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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