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
李成烈閉上眼,今天的第一千零一遍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輕輕的語調,好像要把人都給融化了。
他又一次想起那張絕美而憂傷的面容,以及人兒張開小嘴,呼喚自己的模樣。
烈。
酥念這個字的時候,兩頰向兩邊張開,彷若笑容,可是他知道不是。但是真的像極了。
可是酥的笑容,要比那個時候美上千遍萬遍。
烈。
他彷彿聽到酥在耳邊輕輕的喚。
柔情的
溫順的
冷豔的
哎,我在這呢。
烈。
烈。
烈。
好像不斷的呼喚,那熟悉的音調充滿了他整個耳膜。
我在這裡,我在。
酥,別怕。
他想起酥夜裡念著自己的名字,淚流滿面的樣子。
那只是夢話,可是人兒哭的如此動容,令他不自覺的抱緊人兒,一遍遍的對他說。
我在這,我在這。
可是人兒依舊哭喊著,一遍遍喊著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
到底是愛,還是恨。
為什麽即使緊緊抱著你,也無法給你安全感。
為什麽我想保護你,卻讓你恐懼。
李成烈嘆了口氣,酥現在在做什麽?
應該是在逛街吧。今天是他第一次被允許自由出門。
他依然記得自己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人兒眼中的喜悅。
那種發自內心的,極少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來的喜悅。雖然酥當時極力掩飾,卻沒能掩蓋住。
可是他卻心痛著,他不得不承認,他不願意讓任何人分享酥的笑容和美麗。
為什麽你要展示給別人看,只給我一個人欣賞,不好嗎?
他,李成烈,活了二十餘年,第一次陷入徹底的不自信中。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是不是一開始就選錯了愛酥的方式。
從小,只要是他想要的,無論如何都會得到。
即使不是他的,他也有辦法變成自己的。
他記得有一次錯過了學校的辯論比賽的初試,乾脆直接出現在決賽上,沒有參賽證,但就那麽上了台,一樣拿了冠軍。
在商界也是一樣,他游刃有餘。
從來沒有什麽事情,會讓他方寸大亂,毫無把握。
可是這個人,帶給他的就是無盡的挫敗感。
他以為只要得到他,給他自己所能給的一切,一定會得到他的心,就像那次沒有參賽證的冠軍一樣。
他是商人,所以他不喜歡按常理出牌,開始是如何的並不重要,只要結果是對的就好了。
所以他選擇了囚禁自己所愛的人,覺得平庸的認識太過庸俗。可是他現在才發現,或許就那麽簡單的相識,戀愛,反而比較好。起碼他愛的人,不會憎恨他。
他記得今天早上,人兒在他身下,淚水濕了眸子,然後說愛他。
我愛你,烈。
他聽到了,酥確實是這麽說的。
這是真的嗎?
他安慰自己,是真的吧。
因為酥當時正視著他的眼睛。
你愛我嗎?酥。
真的愛我嗎?
「看完了?」對面的人的一聲詢問,將李成烈從自己所沈浸的世界拉回現實。
「怎麽樣,這個計劃?」
「嗯」李成烈把手裡的檔案袋丟到身邊的垃圾桶:「毫無價值」
「沒有這麽過分吧」對方嬉笑著,沒有因他的話而放棄:「我也是看了好久,才覺得這家公司的計劃最實際」
「成鍾.....」李成烈望了他一眼:「他們給了你多少回扣?」
「你這是怎麽說呢.....」李成鍾撓撓頭。
「別想對我撒謊」雖然對方是他的好友兼表弟,但是在工作上,李成烈從不馬虎也不徇私情。
「那個.....」李成鍾聳聳肩膀,的確,他永遠鬥不過這個男人:「最近手頭有點緊」
「那就回來接管南部的公司。叔叔已經和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問你的近況」
「不行啦」李成鍾擺擺手:「我沒有烈這樣的頭腦,管公司我管不來的」
「哦?」李成烈皺著眉:「是因為真的不想管呢,還是覺得,那產業太小,沒興趣?」
李成烈的語氣很輕,卻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氣勢,李成鍾被壓迫的頓了頓,有些不自然的笑。
「烈你想多了,本家的產業是你的,我沒有意見,因為你的才能大家都認可啊」
「是嗎?」李成烈繼續咄咄逼人:「我說過別對我撒謊」
好像盯上了狐狸的獵人,叫人一陣心寒。
李成鍾一時說不出話來,手放在胸口,聽見自己的心狂跳著。
還好李成烈及時轉換了話題。
「不管怎麽說,還是早點回去吧,叔叔很擔心,說你這樣不學無術下去他就把產業捐給慈善機構」輕鬆的語氣,和剛才判若兩人。
「沒辦法啊,我就是個紈褲子弟」
「可是.....我聽說.....」李成烈的眼睛瞇起,讓人不得不緊張起來:「你在那些董事的情人身上下了很多功夫」
「表哥你都是哪裡聽來的謠言?」
「你放心,我不會將這件事情告訴叔叔。而且,運用這樣的手段得到商業機密,很聰明,我也很欣賞」
這邊的人語氣輕鬆,悠然的看著文件,對面的人,卻汗流浹背。
李成烈,你就是這樣的男人,不知道下一步會做什麽。
李成鍾不敢擦汗,怕暴露自己的心虛。
不過,你得意不久了,等我掌握了你的弱點.....
「不過.....」李成烈突然加重了語氣,將李成鍾心裡想的原原本本說出來:「不許打酥的主意」
他盯著李成鍾,嚴肅的眼神叫人顫抖。
「哈.....哈,烈你真是扯的太遠了,他是你的愛人,我怎麽可能去翹兄弟的愛人嘛」
「如果你認為,通過酥可以探聽我的消息或者打垮我,你就錯了」李成烈不是開玩笑,眸子裡是霸主的光芒:「而且,酥並不了解商界的黑暗,如果有人把他牽扯進來,或者傷害到他,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那個人」
李成鍾走出大廈,方才李成烈的話還在他耳邊迴響。
「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就算那個人是你。也一樣」
是嗎?
李成鍾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
那麽我們就走著瞧吧。
看看到底是你保護了你的愛人,還是我通過你的愛人,打垮了你。
於是他拿起電話。
遊戲,這才要開始。
李成烈坐在車裡,倚著右邊,給左邊留出一個空位來。
如果他在,一定會在這個位置。
他想起金明洙冷冷的笑容,拒人千里,又無限魅惑。
酥,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手機響了,是李成鍾。
恢復了精神,接起。
「喂」
「烈,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賭?」
「我聽說你允許金明洙出門了」
「這和你沒有關係」
「你覺得,他看不出你的想法嗎?他看上去蠻聰明的嘛」
一句話讓李成烈頓時無語。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以酥的智慧,當然很快就會知道,他讓他出席聚會的真正目的。
「你覺得,這樣的做法,真的可以留得住他嗎?」李成鍾說出了李成烈最深的恐懼:「握的越緊,越怕失去,卻越容易,讓他從你的指縫溜走呢」
「.....」他何嘗不知,越是這樣,酥就越想逃,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自己說。
「不然換一種方法」李成鍾不負責任的出主意:「讓他走怎麽樣?」
「開什麽玩笑?」讓酥離開自己,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來沒有,也不敢這麽想。
「如果,你讓他走,或許,他反而會留下呢」李成鍾雖然喜歡說謊,這次卻說了實話。
「.....」
「烈,這樣束縛著他,你覺得他真的會開心嗎?」
「當然會」李成烈第一次在朋友面前有些驚慌:「我用盡全力給他最好的,他想要什麽我就給他什麽,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他不會不開心的」
「真的嗎?」李成鍾得意的笑:「恐怕他最想要的,你不願意給吧」
「.....」李成烈再度沈默了,他是聰明的,自然知道金明洙最想要的是什麽。
自由。
這是酥最希望的。
可是他不敢給。他太害怕失去他。
「所以我們打個賭如何,你放他走,我們來賭一賭,他會不會留下」
「我拒絕」沒有任何思考的給出了答案。
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這麽沒自信嗎?」李成鍾笑了,笑聲傳來:「其實我覺得,你真的放他走,他會選擇留下呢」
「.....」他不敢用這個打賭。
「那麼.....換個賭如何?」依然是玩世不恭的語氣,卻對這邊的人有著絕對的影響。
「.....」
「你不是說他會開心嗎?那麽,如果他不開心的話,你就放他走,如何?」
「他很開心」很大聲的幾乎要吼起來。
「是嗎?」李成鍾淡淡的作答:「那就賭啊」
「.....」
「作為愛他的人,如果他不開心,你就應該讓他開心啊。而讓他開心的方式,就是給他自由。你應該知道吧」
「如果他開心呢」
「如果?」李成鍾故意玩起了文字遊戲:「你不是很確信嗎,怎麽又變成如果了」
「少廢話」
「好好,如果他真的開心,叫我做什麽都可以,如何?」李成鍾補充道:「這不是賭我,而是賭你自己的愛情哦,好好想想吧。難道.....你不敢? 」
「如果.....他不開心,就放他走嗎?」李成烈默默念著。
給他自由.....
酥。
這樣你就會開心嗎?
「好,我賭」
回到家裡的時候,金明洙已經睡下了。
床上堆滿了大包小包,看來今天收穫頗豐。
也難怪,畢竟呆了太久,一出去就瘋狂購物也不奇怪。
將床邊的東西,丟了一半在地上,不敢太大聲,怕吵醒了人兒,然後騰出半張床來,將人兒扳過來,畢竟趴著睡不好。
金明洙恬靜的睡臉讓他一陣心動,忍不住俯身親吻人兒,品嚐小嘴的甘甜。
身下的人兒睫毛動了動,似乎是醒了。
過了一會,就見金明洙睜開眼,有些睡意不清,瞇著眼,呼出微弱的氣息:「回來了?」
「嗯」又親了一下人兒的臉頰:「今天去了很多地方?」
「嗯」金明洙點點頭,微笑了:「原來這個城市這麽大,我原來只看得到.....」
他原來只看得到這一片海周圍的風景而已。
不過他沒有說下去。
「高興嗎?」男人突然問。
「嗯」金明洙露出興奮的模樣:「很多地方都很漂亮,很氣派」
「開心嗎?」男人直視他的眼睛。
告訴我,酥,你開心嗎?
答案是一定的。
他知道,他知道人兒不可能開心。
即使知道你在渴望自由,我也一直做不到放開你。
這是我的自私,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所以也從不道歉。
可是我明明是希望你開心的。
所以,今天是我第一次,也唯一一次的放棄。
他注視著人兒絕美的雙瞳。
告訴我吧。
只要你說不開心,我就放你走。
我就,還你自由。
金明洙看著男人,眼裡第一次如此的哀傷。
是我做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為什麽你會有這麽難過的表情。
金明洙抬手,撫上男人的面容,想告訴他,不要難過。
可是沒有開口。
因為最後,自己絕對會做讓他傷心的事情的。
因為,自己要逃,要離開他。
這是絕對不會更改的事實。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希望看到男人如此的憂傷。
他仍然希望在最後伴隨他的日子裡,能給自己和他,都留下開心的回憶。
即使我們的愛情沒有結局,起碼過程,是美好的。
所以他會由著男人,只要男人開心。
可是現在,男人突然如此的難過,他不知如何是好。
「酥,你開心嗎?」男人的語氣很是認真。
「開心嗎?」男人重複一遍。
開心嗎?
這個詞,對他來說,已經太過遙遠,遙遠的彷彿不該屬於他一般。
我開不開心,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
只要,你開心就好。
「酥,告訴我」李成烈急切的望著人兒。
只要告訴我,你真實的想法,我就放手。
真是矛盾啊,明明希望你開心,卻也知道,自己不能給你帶來快樂。
他和金明洙對視著。
久久,兩人都不說話。
有著各自的心思,各自的想法。
各自的愛戀。
然後,李成烈看到人兒的嘴動了動,說出一句話來。
酥,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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