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昏迷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倉庫裡,具體位置他分辨不清楚,倉庫很大,一眼看不到邊。他使勁晃了晃,發現自己不能站起來,回過頭,李世看到自己竟然像是一只狗一樣被綁在一個架子上,架子很重,他根本拖不動。
 
李世環顧四周,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昏迷了幾天他不知道,他只記得他在這裡挨了一頓毒打,歷中信他並沒有見到。這裡是美國,他幾天前坐飛機趕到這裡,本來有把握可以找到歷中信,誰知途中竟然遭劫,不明不白被一群白人綁到了這裡。
 
李世感覺到自己的嘴裡有一股血腥味,他啐了口唾沫,竟然發現大部分都是血。李世咒罵了一聲,知道歷中信一定是招惹上了什麼人,他如果有作用,估計也只是人質,最後只是起到要挾的作用。
 
李世這樣想著,心中一股恨意升起,他無比痛恨自己。來之前完全憑借一時衝動,什麼準備都沒有做,根本沒有考慮過什麼風險,如果因為自己反而給歷中信造成什麼危險,那麼自己就沒有必要活著了。
 
一定要逃出這裡,李世心裡想。忽然間一陣腳步聲猛地激醒了李世,他警惕著看著四周,尋找聲音的源處。忽然間,一個爽朗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李世擡起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站在前面的是一個中國人,這個人李世認識。他後面站著的人有黑人也有白人,都是身高體壯,每個人都一米九以上,襯得中間那個人無比弱小。
 
「事別6年,我們又見面了。李世,您魅力不減當年啊!」面前的人身著西裝,頭髮一絲不茍地梳到後面,鼻子上還誇張地架了一副眼鏡,帶著一絲看熱鬧的笑容,看在李世眼裡卻無比猥瑣。
 
「呸!」李世狠狠朝他看了一眼:「孫衛晨,你**還活著呢!以為自己披上個皮就是人了。當年在我褲襠下爬過去的不是你了?」
 
孫衛晨一聽這話,直接一腳踹在李世的臉上。李世的臉猛地斜了過去,一股血味竄進了自己的鼻子裡。李世默然擡頭,表情絲毫沒換一點兒,對上的是孫衛晨仇恨的臉,果然,6年之後,你寧願當一條狗,也要這個報仇。
 
「哼,不殺你,你還有別的作用」孫衛晨一句話,後面十幾個站得筆挺的人便都活動起來,李世看到一個明晃晃的東西照在自己的臉上,燈光一打開,李世發現那是個高端錄像儀器。
 
李世咬著牙看著眼前的人,孫衛晨一個眼神,後面十幾個人裡面站出來六個人,朝李世走來。李世拳頭握得緊緊的,嘴上絲毫不放鬆,他大概明白這群人要幹什麼,但是他還不能預斷這些事情會做到什麼程度。
 
一個白人走到李世身後,一只手提著他身後的繩子就把李世拽了起來,李世脫離了鐵架,就只剩下手不是靈活的。他向前一步,和白人留了一個手臂的長度,就在白人愣神的一秒鐘,李世一個抽腿後踢正好踢在白人的襠部。雖說是七尺大漢,但是就這樣被別人正中要害也夠他受,旁邊一個黑人見狀,從前面伸出大手直擊李世的左肩,進而下移,沒幾秒鐘,就聽到「嘎」的巨大骨骼折斷聲,伴隨著一腳的下踹,李世猛然倒地,劇痛襲來,頭腦開始發昏。
 
「別打死他,得留著他,他不像歷中信那麼硬」孫衛晨用英語表達自己的意見,這下那個黑人才從李世身邊撤離。
 
孫衛晨一個手勢,旁邊燈光明亮了起來。李世瞇著眼睛看向不遠處,幾個人朝自己壓過來。李世的左肩完全處於麻木的狀態,只要一動全身的肌肉都揪成一團,絕對不能就這樣閉上眼,李世想著。
 
忽然間身上一涼,李世看到自己的衣服都成了碎片,一個黑人坐在自己身邊,笑出來一口白牙,盯著李世的**之處。李世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臉上,那人拉開李世的腿就將自己的**直接插了進去,沒有任何阻擾,直接出血,用血液代替潤滑。迅猛的衝刺讓李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攪著,他咬住嘴唇悶哼著,血紅的眼睛盯著孫衛晨。
 
孫衛晨在旁邊無比猙獰地笑著,絲毫不對這個場面有任何過敏現象,他吹了吹剛才用力的手指,用尖利的話說:「你要是像我當年求你那樣求我我就放過你」
 
李世一個無力的哼笑,上方又多了四個人,短短幾分鐘,臉上,身上,**,所有能遭到襲擊的地方全部都傷痕累累,十指都已經被砸的不成形,李世期間昏厥了無數次,醒來之後全是靠著1分鐘一次呼吸在支撐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四個人輪番的肆虐,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吐了多少次,身上還有哪一塊骨頭沒有發出響聲。
 
燈光猛然間變得刺眼,孫衛晨的臉出現在上方,錄像儀器直接打到最近距離,孫衛晨大聲地問:「李世,你**知道一個男人最恥辱的事情是什麼嗎?」
 
李世費力閉上眼,孫衛晨笑了一聲,使勁拿自己的那雙尖頭皮鞋踩踏著李世的臉:「是**地被雞奸,你以為你李世多**風光,還不是整天被男人操,靠著自己的臉蛋吃飯。李世,你的苦日子就要結束了,因為,歷中信已經死了,你的這張臉也沒必要留著了」
 
李世猛地瞪大眼睛,孫衛晨一個響指:「歷中信,那個孫子,已經被陳老頭子滅了,陳老頭子你不會不記得吧?你就算不記得他,你也應該記得他孫女啊.....」
 
李世沒有聽到孫衛晨的其他話,他只聽到了一句:“歷中信死了”就像是自己一下子緊繃的弦斷開了,李世覺得眼前的事物開始渙散。腦子裡面閃過一個又一個片段,無法連接起來,卻顯得無比真實,李世一個吸氣,一口血吐了出來。
 
歷中信全身濕透,臉上露出陰冷的表情。幾分鐘前,他從陳老頭子的別墅裡面逃竄出來,眼看自己手下的人都沒有到,歷中信只好調轉方向,先朝控制區外面開。不想沒過多久後面幾輛黑色跑車追過來,歷中信一個狹長地段緊急制動,急打方向盤,時速調到200公裡以上,連人帶車一同衝進了大海。
 
幸好水性很好,等到歷中信從海裡潛出來,渾身上下已經濕淋淋的了,他擡起頭,自己已經和最初落海不在一個方向。他摸了摸隱藏在腰裡的短柄手槍,心下一鬆,還好,這個東西沒有沉沒大海,這是他和李世的定情信物,想到這個詞匯,歷中信的眼裡閃過一絲溫柔的光芒。
 
「歷總,人都已經趕到了,我們消息得到的比較晚」
 
「好了,我知道,我現在只求有條命回去,前提是,他們的條件我不會答應」歷中信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沙發上,從別人手裡接過一支煙,打火機在空中甩出一個美麗的弧線。歷中信看似悠然的表情下面有一根緊繃的神經。
 
到了這裡已經有一個月了,和李世斷絕了一切聯繫,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在自己的國家應該暫時不會有事情吧?身體的疲倦和精神的高度緊張讓歷中信一天都保持著一個表情,沒人能看出他的心理狀態。
 
「歷總,那邊的人過來了,讓我把這個給您」一個黑衣中年人走了進來,遞給歷中信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歷中信緩緩打開,裡面一個小巧的錄影帶被他捏在手裡。他給了個手勢,不一會兒,屋子裡寬大的屏幕上就響起來嘈雜的聲音。他猛然坐起,眼睛牢牢盯住屏幕,手裡的煙瞬間變成了粉末狀。
 
鏡頭裡面的人已經面目全非,身體從鏡頭裡面看嚴重走形。但是就算是化成灰歷中信也認識,那是李世,他這輩子唯一在乎的人,正躺在一個冰冷的地上遭**。身上到處都是血,找不到一塊好的地方,白皙的肉從裡面向外翻著,每一次身體的起伏都讓歷中信心狠狠地被蹂躪,他拼命抑制著自己,牙關處傳來吱吱的響聲。
 
「歷中信死了,你的這張臉給誰看啊?四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個蕩婦,哈哈.....」
 
歷中信的手緊緊握著,眼睜睜地看著孫衛晨取了一個碎了的高腳杯,反手猛然叉向李世的臉。這一刻的鏡頭如此清晰,清晰到歷中信可以看到愛人的臉是如何從秀美變成千瘡百孔。
 
周圍所有的人全部面露禁色,手指微微顫抖著,歷中信的眼神帶著嗜血的瘋狂,似乎要將所有的一切消滅殆盡。他站起來,踢翻了眼前的桃木矮桌,向著外面走去,血腥的面孔讓身邊訓練有素的高手都不禁戰栗,他們轉身跟在了歷中信的身後,卻在幾秒鐘發現歷中信的車子已經揚塵而去。
 
歷中信趕到倉庫的時候,只剩下一些收拾殘局的人,歷中信一眼就看到了李世正被人擡著往車上走。他一個箭步走了過去,旁邊的一個黑人攔住了他,歷中信狠狠地出手直擊黑人的面門,而後幾秒鐘拳拳應聲,一個抽身側踢竟然讓一個170多磅的黑人倒地,隨即陣陣槍響.....
 
不一會兒,後面的人也很快趕到,歷中信一把抱起李世,側身進了一輛車,前面的人馬上啟動車子,後面一些事情有其他人處理。歷中信要帶李世去醫院。
 
歷中信有些不敢低頭,他輕輕用手蓋住了李世的臉,他甚至感覺不到那鼻息中有生命的氣息。歷中信悲痛地叫了一聲「李世!」李世沒有任何反應,歷中信緊緊抱住李世破碎的身體,眼淚奪眶而出。
 
進了手術室,歷中信一步不離開李世,他看著旁邊的心電圖好幾次走成了直線,裡面所有的醫生都在掙扎,李世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但是歷中信幾次拿著槍指著主刀醫生的腦袋,美籍醫生望著這個紅了眼的男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做著無意義的舉動。
 
「都**地給我滾!」歷中信一吼既出,所有的醫生都會意歷中信表達的意思,像逃竄一般逃出來屋子。
 
寬大的手術室變得無比淒冷。歷中信一下子跪在了李世的床前,屋子裡面無比寧靜,歷中信發現自己從來沒和李世這樣安靜地待在一起。李世的身子似乎開始變得冰冷,歷中信緊緊地握著那個青紫色的手。
 
「李世,李世,我求求你.....」歷中信輕輕地摸著李世傷痕累累的臉,溫柔地叫著。這張臉,一直俊美了二十年,歷中信從未從這張臉上移過一絲目光。李世年輕時候的淘氣,陽光,成熟了的痞氣,彆扭,每一個表情都像是一道道歲月的疤,狠狠地印在了歷中信的身上。
 
「如果下輩子我們還能碰上,你能不能安分一點兒?咱倆就當一輩子的好兄弟,那種拿著鐵鍬種地的兄弟,我不用天天想著你還活著沒活著.....」
 
「這可不成,下輩子我們得是兩口子,你也安分一點兒,在家好好伺候著我,我什麼時候想了你就張開腿等我.....」
 
「歷中信,你**別老把我想成一個老娘們兒.....」
 
...............
 
李世,下輩子要是見到了你,我絕對不會再選擇和你認識。我哪怕只是站在遠處看著你,看著你過著正常人該過的日子,我也不會讓你就這麼離開我的身邊。二十多年的摸爬滾打,到頭來才知道,要是身邊的人不在了,什麼都沒意義了。
 
歷中信抓住李世雙肩,劇烈地搖晃著,大聲地嘶吼著:「李世,你**給我睜開眼,自己走了算怎麼回事.....」外面站了兩排人,幾乎都掉了淚。裡面有嘶吼,有哭泣,有無聲的低喃,但無非都是發自一個人的,從未有任何回應。
 
忽然,裡面傳來巨大的聲響,然後就 一片死寂。外面的人面面相覷,心裡一緊,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去.....
 
高三的一年是漫長的,又是短暫的。漫長就是因為一天一天熬得太苦,短暫也就是每天都重覆著一個內容,日子單調,沒什麼內容也就悄悄流走了。
 
快到五月份的時候,李成烈終於接到了歷中信的一個電話。想了想也快一年了,毫無音訊,李成烈差點以為歷中信和李世去浪跡天涯了。歷中信的聲音好像沒有了曾經的那種不可一世的氣魄,變得溫順很多。他向李成烈報了他和李世兩個人的情況。最讓李成烈大吃一驚的就是歷中信說他和李世結婚了。
 
「什麼時候的事?」李成烈似乎很驚訝,有點不敢相信。酥酥在旁邊坐作業,也湊過來聽。
 
「就在美國註冊結婚的,在那邊生活一段時間,暫時不會回來了」
 
李成烈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說興奮,也談不上;說排斥,肯定不可能。只是覺得挺難得的吧!這樣能在一起挺不容易的,畢竟不是誰都有這個條件。
 
李成烈笑了一下,對歷中信說:「真替你們倆高興,我爸呢?也讓他和我說兩句,好久沒見他了,怪想他的」
 
「他啊!他還睡覺呢,我替你轉達就成了」
 
「把他叫起來,要是不起來就別轉達我想他了」
 
李成烈話一說出口,酥酥就在旁邊嘟噥道:「你想誰啊?」李成烈推了他一下,呵斥道:「去去,做自己的作業去,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酥酥滿臉不樂意地走了回去,心裡憤憤不平,你才比我大幾歲啊?
 
「呵呵.....他正睡得香,忙了一天了,下次有機會再讓他和你說」
 
李成烈又聊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等到李世醒過來就掛了電話。心裡五味俱全,有一點兒遺憾,自己的父母走進禮堂肯定是看不到了,但是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爸爸和另外一個男人最後能夠名正言順地在一起,真的是很振奮人的。只是沒有親耳聽到自己爸爸在耳邊開心的調侃,小時候最討厭李世那漫不經心,不負責任的作風。現在反而懷念李世所特有的神態,話語。
 
李成烈想著竟然覺得心口有些痛,從未覺得自己對李世有著如此深厚的感情。也許人長大了,便開始學會珍惜了,每個父母給自己的東西都不一樣,但是每個人都無法不愛自己的父母,因為始終是他們帶你來到這個世界。而且如果沒有李世,也許酥酥就會永遠與自己相隔異地,那樣也許自己真的要悔恨終生了。
 
從5月份的第二周,學校就開始了正規的模擬考。酥酥背著沉重的課業負擔,再加上覆課生沉重的心理壓力,很快就變瘦了。李成烈為此著急不已,本來就是沒什麼肉的人,現在就像是一把骨頭,晚上抱起來都覺得心疼。
 
酥酥熬夜熬得越來越晚,李成烈每天看著他低頭做卷子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甚至都開始恨那些書本和卷子,搶走了他的酥酥。為此他也沒少和酥酥吵架,對待學習上的事情,酥酥一般都是不鬆口,認定自己就該刻苦學習。
 
「這是什麼?」李成烈指著陽台上的一個新擺上的小花盆問道。
 
「這個啊,是我種的大蒜」酥酥頭也不擡地回答。
 
「你種那東西幹什麼?」李成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酥酥抿嘴一笑,站起來走到花盆邊說:「這個是勉勵我的」
 
李成烈對此嗤之以鼻:「種大蒜能勉勵人,我怎麼就沒聽說呢?」
 
「這個吧,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想種一個東西,讓它能在高考前結出果來。但是種什麼都晚了,我就想起了大蒜,等到高考前一天,我就把它放到菜裡炒著吃了。我要是吃自己種出來的東西,一定能收到好的成果」
 
「你不覺得擺在這特煞風景嗎?」李成烈指著那麼漂亮的一個花盆,怎麼也無法想象最後長出來的是蒜苗。
 
「哼!」酥酥有些不滿,又端起那個花盆看了看,然後似乎想起來什麼,對李成烈說:「你知道我的大蒜都叫什麼名字嗎?」
 
李成烈搖搖頭。
 
「這個叫“我自信”,這個叫“我努力”,這個中間的叫“我成功”,是我們班的班級口號呢!我就叫它們“信信”,“小力”“小酥酥”,這個“小酥酥”一定得結出果實來,要不然我最後高考就真的成功不了了.....」
 
酥酥正說著,發現身邊已經沒人了,他趕緊躥了出去,卻發現李成烈在廚房裡面弄著什麼,現在李成烈也會做一些簡單的吃的了,因為看到酥酥太瘦,總想給他補補,自己也就學著做了一些。
 
「過來,把這個喝下去,你先把自己養活好點兒再嘀咕別的吧」李成烈有些無奈地看了酥酥一眼,滿臉的心疼。
 
周日下午,酥酥的班裡舉行了家長座談會。這是第一次針對每個學生開的會議,平時都是全校性質的,校長在禮堂說一些官方的話語,李成烈也從來沒有浪費時間去聽過。這次班裡面單獨開了一次,李成烈沒考慮太多就去了,因為很想從老師那裡直接了解到酥酥的情況。
 
到了班裡,基本上都是一些中年人,李成烈的出場顯得很突兀,他沒有過多地注意別人,找了一個位置就坐了下來。老師很關注地看了他兩眼,這個年輕人怎麼看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這是來旁聽還是幹什麼。
 
酥酥的班主任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看起來挺和善。她在上面說了很多家長要注意平時怎麼給孩子補充營養,不要給他太大的壓力的話。李成烈雖然心裡膩煩但是還是耐心地聽了下去,有的自己沒注意到的還記在了心裡。
 
家長會一結束,李成烈留了下來。主動找到了老師,想了解一下酥酥的情況。
 
「我也正想找他的家長呢,你是?」老師打量著李成烈。
 
「我是他的哥哥,他報到那天我們有見過面的」
 
老師一下子拍了拍腦門說:「看我這記性,老了就是不好用,我記得酥酥這孩子家庭情況是挺特殊的,當時是哥哥來辦的轉學事宜是吧?」
 
李成烈禮貌性地點點頭,老師對他這樣的年輕人挺欣賞,就和他坐下來聊了起來。
 
「酥酥這個孩子吧,平時學習很刻苦,就是方法不太對,壓力也大。最近幾次模擬考他的成績一直在下滑,我看他的精神狀態也很不好,白天經常走神,以前不這樣,這陣子家裡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啊!」李成烈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想出來有什麼變化。
 
老師嘆了一口氣:「這孩子上進心很強,他不止一次找過我問他的問題出在哪,我說了一些,可是他還是調整不過來他的心態。其實他挺聰明的一個孩子,就是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導致他精神狀態老是不能調整到最好,最後成績往下掉是必然的,結果就是他壓力更大,學習更是沒頭沒腦的,這樣不就惡性循環了嗎?」
 
李成烈腦子裡浮現酥酥在家裡種大蒜的場景,這是不是就是在暗示著酥酥的心理方面出現了一些障礙。他有些自暴自棄了,就把希望寄托在沒用的東西身上,在打發無聊的時間的同時希望那個東西給自己帶來心靈上的撫慰。
 
「你這個做哥哥的平時要多開導開導他,我覺得家人的支持應該是最大的鼓勵吧」老師說道。
 
李成烈點點頭,這段談話有一個多小時,李成烈了解到了很多他從來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酥酥現在經常會在課上睡著,以前就算熬夜也沒有過這種情況;還有就是在學校裡很少和老師同學交流,就算是題不會做,也要自己花很長時間琢磨出來,從不請教老師和同學。
 
回到家裡,李成烈看著酥酥又開始坐在那個凳子上低頭算,他走了過去,竟然發現酥酥在那裡走神,手拿著筆在畫圈,甚至連李成烈來都沒有覺察到,完全一副神思恍惚的狀態。
 
「酥酥!」李成烈輕輕地叫了他一聲,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酥酥大驚失色,扔了手裡的筆,看到是李成烈才拍拍胸脯穩定下來。
 
「想什麼呢?」李成烈在他身邊坐下來,看著他。
 
酥酥擡起頭,嘻嘻笑著說:「哥,我在想我的“小酥酥”長得最快,我的“小力”長得最慢,你說為啥?你能明白不?你要是想不明白我給你講講」
 
李成烈臉色微微變了變,拉著酥酥的手說:「酥酥,你告訴我,是不是學習上遇到什麼難題了?」
 
「哥,你今天去幫我開家長會了是不?」
 
「是!」李成烈點點頭。
 
酥酥慌亂了起來,握著李成烈的手也變緊了。
 
「哥,我們班老師是不是說我沒希望了?你剛才才問我這個問題的!」
 
李成烈心疼地摸著他的臉說:「沒有,你們老師說你挺聰明的,就是壓力太大了,得學著放鬆」
 
「你騙人,我早就知道,上次我退了10多名,一下子就變成了中遊水平,那段時間老師讓我回答問題我還老回答錯了。她肯定就是這個意思,哥,你就是安慰我,我知道我沒戲了」
 
「酥酥!」李成烈忽然變得嚴厲起來,擡起他的下巴看著他說:「這是一個男子漢應該說的話嗎?才這麼一點兒小挫折就把你打倒了?你看看你現在,頹廢成什麼樣了?我給過你壓力嗎?只要你努力,你相信自己,最後考成什麼樣我都替你高興」
 
「可是我做不到啊!你高考的時候考得那麼好,我如果差很多我心裡面會很自卑的,我也想和你站在一個起跑線上,我也想和你一樣優秀。這樣我才覺得自己是配得上你的」
 
酥酥的一段話讓李成烈心裡開始難受起來,他捏了酥酥的臉一下,柔聲說:「傻東西,你怎麼這樣想啊?你有你的優點,我有我的優點,不能單從一個方面比的。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乖,好好總結,別再盲目地給自己增加壓力了,這樣到最後反而會得不償失啊!」
 
酥酥看了看李成烈,最後點了點頭,又低下頭來算題,不知道有沒有把李成烈的話真正地聽進去。
 
到了晚上,李成烈看到已經十二點了就強行命令酥酥睡覺,酥酥怎麼求他都沒有用,這次李成烈是下定了決心要改變他的學習方式。酥酥最後無奈,只好洗好澡去床上乖乖睡覺。
 
「怎麼還不閉眼?」李成烈抱著他,怒視著他。
 
「我睡不著,我老想著那道題,我現在好像有點兒明白了,不知道再加上一條輔助線成不成」酥酥如實回答。
 
李成烈徹底怒了,真是怎麼說都不管用,就是堅持自己的那個想法,認為成績下滑就是自己努力不夠,從來不想方法的問題。下學期一開始,李成烈就沒再和他親熱過,每天都是很晚睡,直到不得不睡才睡,有時候躺在床上不到一分鐘就不動了。
 
「今天你必須給我好好睡覺,你要敢再想別的,從今以後我就不再和你睡在一個屋子裡面了」李成烈這話一說出口,酥酥眼裡終於露出了傷心的表情,李成烈態度很堅決,他覺得這段時間兩個人的交流實在太少了,甚至他已經很少再感覺到酥酥是在乎他的。
 
酥酥閉上眼睛,靠在了李成烈的懷裡。心裡面壓抑極了,哥,你怎麼就不明白我呢?我和你不一樣,如果我不努力,我就肯定會被大隊伍甩在後面,我不想做你的累贅,我也想自己養活我自己,做一個真正獨立的人。
 
半夜了,酥酥依舊無眠,感覺連呼出來的氣都是沉重的。他看了看李成烈,輕輕地爬下了床,拿起書去了廁所。這樣做應該不會被他發現吧?如果他進來我就說我在上廁所,而且就算發現了也只不過是生氣的問題,他應該不會真的狠心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那間屋子裡吧。
 
想著想著,酥酥便拿起書本來看。開始還有些膽戰心驚,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後來便放下心來,集中精神看書。晚上的這段時間人的大腦處於休眠狀態,酥酥卻在努力琢磨數學題,看到以前還能做出來的題到現在一點思路都沒有,酥酥的自信心一點一點打擊光了,瞬間感覺四壁都是冰涼的,內心的溫度也在慢慢降低,一個人處於一種迷茫不已的狀態,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門被打開,酥酥這才看到門口的李成烈,他的心霎時間升了溫,卻發現這個人的表情冰冷無比。等到他能思考的時候,他已經被李成烈一把拽了出去。
 
「你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李成烈站在門口,硬著頭皮讓自己把態度緩和下來。
 
「記得」酥酥低著頭,手拿著一本書,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李成烈點點頭,使勁攥住他的下巴,迫使酥酥仰起頭看自己。酥酥眼裡的無助刺痛著他,李成烈只說出來一句話:「你還記得我說如果你今晚不好好睡,就不要再和我睡一個屋了嗎?」
 
酥酥點點頭,手攥得緊緊的,心裡懊惱不已:「哥,我錯了,就這一次,以後我抓緊時間成嗎?」
 
「你現在還把我放在什麼位置?你還把我的話放在心裡嗎?」李成烈苦笑了一下,放開了手,不再看酥酥。
 
「哥,你不明白的,我和你不一樣,我必須要比別人多努力一倍我才有效果,我真的不是那種有效率的人,我只能靠時間來磨。我不是無視你的話,只是我覺得你真的不了解我啊」
 
李成烈站在離酥酥不遠的地方,心裡被打擊的七零八落,什麼時候,我也變成不再了解你,還是你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去了解你。兩個月了,你活在這種壓力下,從來沒向我訴過苦,你當我是什麼?就是給你照顧的一個廢物嗎?
 
「你不用再說了,我出去睡,給你一個自由的空間」李成烈往臥室走去。
 
「哥,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了嗎?」
 
「我不想再看見你」李成烈淡淡地說。
 
「這是.....真的嗎?」
 
李成烈沒有說話,他聽到了酥酥聲音裡面的顫抖。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堅持走向了另外一個屋子。
 
我是不想見到你,看一次心疼一次,還說不得罵不得,怕你累又怕你受打擊。還是給你一個自己想的空間吧,也許只有你自己能想得開。如今的我,對於你來說,仍然還是那個只需要你去付出的哥哥。
 
酥酥在原地站了好久,家裡華麗的洋鐘已經指向了淩晨三點。室溫開始降低,酥酥覺得自己手腳麻木才往回走。屋子裡什麼都沒少,只是李成烈不在了。不曾想如今兩個人還有分房睡的那一天,酥酥看著那睡得還有些淩亂的被子,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李成烈在家裡的另外一個屋子睡著,連被子都是新拿出來的,蓋著很不舒服。午夜臨時換房間,讓他心裡面很壓抑。其實想想就是那麼一件小事,卻鬧到這樣不能收場的地步,李成烈嘆了口氣,望著天花板一點兒睏意也沒有。
 
門「吱」地一聲響了,李成烈擡起頭,看到酥酥抱著一大團的被子走了進來,把自己都擋上了。他把被子放在旁邊的一個大的櫃子上就匆匆離開了,彷彿害怕自己被李成烈看到一樣。
 
李成烈見酥酥出去就起了身,到了櫃子那裡把被子抱了過來,被子上還有溫度,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酥酥的。李成烈把它們放在床上,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就覺得放在哪裡都彆扭。他躺在床上把臉貼在枕頭上,順勢把手往旁邊摸,這次發現酥酥已經不在身邊了,李成烈有些氣悶,就是半夜而已,為什麼就開始想那個不聽話的小東西了。
 
李成烈走了,沒人再監視自己了,酥酥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他拿出一個新的日記本看了起來,寫日記還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本子換了,生活也換了。翻看前面幾頁,都是一些幸福的生活片段和自己的感受。酥酥漸漸被這些東西弄得眼睛發酸,原來李成烈這麼長時間以來對自己是這麼好。
 
2009年5月6日,星期二,晴
 
今天,我和成烈吵架了,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的第一次吵架,因為我從來不會違抗他的命令,但是這次我做了。從我們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在日記裡就不再叫他哥哥,因為我已經把他當成了我愛的人,我覺得我們是平等的,沒有年齡大小的差距,所以我很想叫他成烈。
 
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卻從來叫不出口,也許我本身就帶著一種畏懼的心理,總是覺得他就是哥哥,他說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也許就是我的這種心理讓我總是覺得自己和他有著一段距離無法逾越。
 
我渴望被疼愛,被照顧。但是我更願意去照顧我的哥哥,因為我覺得這樣一件幸福的事情應該給他,因為我愛他,我寧願他更幸福一些。也許我對自己太過忽視和放任,他真的生氣了。
 
今天他和我說:「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被打入了地獄。我以為我只是學習不好,頭腦不好,現在我卻發現我什麼都做不成。就像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笨蛋,每天上課回答著可笑的答案,回家做著可氣的事情。
 
如果他說他再也不想見到我,那麼連我自己都不想再見到自己了.....
 
...............
 
第二天一早,李成烈很早就起床了。他從酥酥睡的屋子裡面經過,並沒有聽到動靜。直到他洗漱完畢走出來,還是沒有見到酥酥從那個屋子裡走出來。李成烈敲了一下門,無人應答。推門而入,房間裡空無一人,酥酥早就離開了。
 
李成烈的頭上冒出冷汗,酥酥走的那些日子就像一把利刃一直在扎自己,萬一再出一點什麼事,李成烈不敢想。他趕緊拿了手機撥了酥酥的電話,幸好,酥酥很快就接了。
 
「你大清早的去哪了?也不說一聲」李成烈對著電話裡大吼。
 
「我就在學校呢,我早上和你說了,你大概是沒睡醒吧。以後早上就不用你送了,你多睡一會兒」
 
李成烈拿著電話,恨恨地就給按掉了。好啊,還和我耍脾氣了,連送都不讓送,也好,以後省了這份心了。
 
李成烈氣得連早餐都沒有吃,直接開車去了公司,到了公司之後依舊一臉鐵青,平時的一些員工今天見了他都不敢吱聲,趕緊躲到遠處。他們還是第一次見李成烈臉色這麼不好。平時就算是他有情緒,也會掩飾得很好,最多只是冷漠一點罷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成烈依舊沒見到酥酥,他知道酥酥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望著滿桌子的菜,李成烈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做完家政服務的阿姨似乎看出了這哥倆在腦矛盾,就自己盛了一碗飯,夾了一些菜,對李成烈說:「要不然我給這孩子送點兒過去?」
 
李成烈皺了一下眉,冷冷說道:「隨他的便,他愛吃不吃」
 
這麼一說,阿姨還是端著那碗飯去敲了酥酥的門。門聲響的時候,李成烈沒控制住自己,往門口看了一眼。酥酥只把門開了一個小縫,伸出手把東西端了進去,沒讓李成烈看到他的臉。
 
李成烈忽然間有一種酸意湧上心頭,真的,就那麼不願意見到自己嗎?從早上,到現在,明明就生活在一個家裡,李成烈竟然見不到他的一個正臉。
 
又是一個無眠夜,李成烈穿著睡衣穿梭在客廳。見到酥酥屋子的門緊閉著,李成烈猶豫了很久,終於走過去擰動門把手。門是鎖著的,酥酥和李成烈一起睡覺的時候從不鎖門。一種莫名的憤怒湧上心頭,就是為了不讓我進嗎?為什麼我要這麼忍不住來看他?他就沒想過要去我門口看看嗎?
 
憤然離去之後,李成烈到了屋子裡抽了很多煙才強迫自己閉眼睡覺。一天不見,心裡就像扎了一根刺一樣,難耐又痛苦。什麼時候見不到他的一張臉也變得如此不安,李成烈恨自己的這種沉淪,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擔心和思念。
 
臭崽子空調不知道開得大不大,要是屋子熱又會踢被子,上次早上醒來就病了,嗓子都啞了。大早上怎麼那麼早就起床,也不知道多睡會兒,到了班裡打瞌睡還不是一樣沒效率,真是沒法說他,總是這樣讓人不放心.....
 
李成烈以為這種彆扭會一兩天就結束,然後酥酥乖乖地來向自己認錯。然而事實證明這次酥酥真的很有骨氣。今天是第四天,李成烈早上爬起來酥酥的屋子裡面已經沒了人,他站在屋子裡忽然間覺得很落寞。
 
自己在外面風風雨雨,什麼事情沒經歷過,大風大浪裡面都可以處事不驚,然而到了家裡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哥哥。就算在外人面前怎麼瀟灑,到了家裡還是一樣得操心,得去想一些居家瑣事,所有的一切拼搏為了誰,還不是這個自己記掛著的小混蛋。
 
就是說了他幾句,怎麼可以這樣慪氣?
 
晚上,李成烈在外面吃飯,終於見到了多日未見的酥酥。他慢慢地走了出來,李成烈的心忽然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雖然只是瞥了酥酥一眼,但是已經足以證明他已經退了一步。
 
「鼻子流血了,我屋子裡沒紙巾了,我就是出來拿個紙巾」酥酥臉上的表情很慌亂,也很窘迫。他低著頭,匆匆忙忙地抽掉了幾張紙,又很迅速地跑回了屋子,剩下李成烈一個人在那裡咬著牙。
 
李成烈還是走進了酥酥的屋子,這次他沒有鎖門,然而也只是忘了。李成烈在後面叫了酥酥一句,他看到酥酥身子一震,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剛受過驚嚇的小貓。
 
「我.....我.....上火了」酥酥使勁擠出來一個笑容,然後就沒再看李成烈。
 
「嚴重嗎?」李成烈淡淡說道。
 
酥酥拼命搖頭,然後就坐到椅子上扎進了書本裡。書高得像一座山,酥酥就躲在這座山的後面。
 
李成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那間屋子,他以為自己的退讓會讓酥酥受寵若驚,然後便握手言和。然而事實證明他錯了,酥酥依舊是淡漠的態度,李成烈頂多在他眼裡還看到了一絲惶恐。
 
李成烈一夜沒睡,在沙發上坐了一夜,靜靜地看著外面的月亮升起又落下。他瞇著眼睛仰躺在沙發上,看起來很慵懶,其實神經卻是緊繃的。
 
酥酥四天內和他說了兩句話,還都是自己問的;僅僅讓他看到了一次,還是因為迫不得已才出的門;酥酥一共吃了7頓飯,而且每頓都吃得很少.....李成烈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掐著手指算著這麼瑣碎的事情。
 
天蒙蒙亮,李成烈來到陽台,等著酥酥屋子裡面的動靜,他不想讓酥酥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坐在沙發上的憔悴面孔,就站到了陽台上緩和自己的心情。無意間他看到了酥酥種的那三顆大蒜已經長出了蒜苗,可能酥酥常常來這裡澆水,才讓他長得這麼快吧。
 
「傻孩子!」李成烈對著三株蒜苗輕輕笑道,算了,就認輸一次吧,大男人低一回頭不算什麼,大不了讓酥酥取笑幾天,也比這麼折磨人好受得多,他實在是不捨得酥酥再受什麼傷害。如果真的那樣,自己的一切堅持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屋子外面的響聲輕得不能再輕,酥酥光著腳在家裡的地板上,做什麼事情都是快速而小心的。刷牙吐水聲,擰動護膚品瓶蓋的聲音,以及收拾東西推門而出的聲音,輕到李成烈都幾乎感覺不到酥酥的存在。
 
李成烈坐在最好的角度往外望,正好能看到酥酥的側影,他臨走前到了李成烈睡得那間的屋子門口站了站,看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什麼也看不到,如果門不打開,連門縫都幾乎可以忽略,更不要提高強度的隔音效果了。
 
只是這樣自己就覺得安心一點兒,就好像心裡面能感覺到李成烈的呼吸一樣。酥酥在門口微微皺皺眉,為什麼總感覺今天屋子裡的李成烈並沒有睡的很好,低頭看了看錶,雖然很早,但是已經超出了酥酥這幾天離開家裡的時間,於是酥酥趕緊提著書包走了出去。
 
這一切都收入了李成烈的眼底,李成烈忽然間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兒不理解這個孩子了,他的一舉一動都讓自己覺得心慌。李成烈不明白酥酥為什麼要這樣做,只知道兩個人的心裡面都是難受著的。
 
李成烈在陽台上看到了酥酥下了樓,他也跟著走了下去。漆黑的夜空中只有酥酥一個身影,酥酥在小區的超市站定,進到裡面買了兩塊麵包,李成烈看不清是什麼樣的,只是感覺比家裡的東西要普通很多。
 
酥酥在微冷的夜風中站著,一邊吃著麵包一邊等車,有些顫抖著。李成烈心裡微微一疼,大步走了過去,想把他抱進懷裡。公交車駛來又開走,酥酥已經上了那輛車,李成烈撲了一個空。
 
車號在車上顯示得很清楚,憑李成烈的了解,這輛車根本不直達他的學校,如果他要上學,自己還要走很長一段路程。
 
李成烈站在原地心裡很不是滋味。酥酥這次竟恨到如此地步,不坐他的車,拒絕他的所有好意,甚至連早餐都在糊弄著。如果他真的是為了懲罰自己,這些事也應該在李成烈面前做,做給他看才對啊。
 
李成烈還是開了車庫的門,擰動鑰匙把車開了出去。車子直達酥酥學校的那個方向,李成烈快速地開著,這個時段路上車輛還不多,開車可謂暢通無阻。沒過多久,李成烈就發現了不遠處酥酥的身影。
 
這麼大的人了,還背著一個大書包,像是一個小學生一樣在路上走著。李成烈開著車慢慢地在後面跟著,酥酥沒有察覺,李成烈也沒有叫他。不時一陣晨風吹過,酥酥用手搓搓胳膊,李成烈在後面心頭一緊。
 
學校門口,酥酥一個人依舊站在漆黑的夜裡,學校還沒有開門,此時才6點而已。酥酥一個人孤單地站在校門口的大樹下,往裡面望著,李成烈終於從車上下來,朝酥酥走了過去。
 
一個瘦弱的身軀背著一個大書包,站在明知道不會打開的學校門口靜靜守著,連頭都沒有回。也許他根本不會覺得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李成烈大概有些明白酥酥為何這些天要這樣做了。
 
酥酥站在門口麻木地望著學校裡面的教學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真的好想趕快畢業,哪怕只有一個月也難以承受。真想就這麼放棄自己,可是一想到李成烈,又不由自主地綁住了自己。
 
酥酥握住了學校大門口的立柱,忽然感覺到有人抱住了他。他的第一反應本來是想掙扎,卻聞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酥酥不敢相信地回過頭,看到了李成烈的臉,眼淚止不住就掉了下來。
 
「嗚嗚嗚.....」酥酥抱著李成烈大哭了起來,像是在學校受了委屈回到家見到父母的孩子一樣。
 
李成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心疼乾脆把酥酥抱了起來,抱到了車後座上,李成烈心疼地看著酥酥的臉說:「今天不讀書了,回家去」
 
「嗯,不讀了.....嗚嗚.....」酥酥依舊哭著,似乎對這個學校充滿了厭倦和恐懼,李成烈把他抱在懷裡安慰,好久才平息下來。李成烈這才感覺到酥酥的額頭有些燙,他掀開酥酥的外套,才發現裡面只有薄薄的一層襯衣。
 
「為什麼不多穿點?」李成烈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問。
 
「因為我的薄毛衣都放在你睡的那個屋子裡,我不知道這兩天變天」
 
「那你就不知道去我屋子裡拿嗎?」李成烈一想起這事就來氣,沒等酥酥說話,李成烈就趕緊到前面開車,把他送到了家裡。
 
醫生過來的時候,酥酥已經在被子裡快睡著了。臉潮紅發燙,呼吸聲中帶著很重的鼻音。大概是真的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現在精神一鬆弛,酥酥立刻就睏了,使勁睜了兩下眼都沒睜開,最後還是睡著了。
 
試了一下表,真的發燒了。大夫給酥酥打了一個退燒針,李成烈過去幫忙把酥酥翻了個身,酥酥朦朧地睜開眼睛,就感覺胳膊上一陣刺痛,他剛要掙扎,就被李成烈按住了。
 
過了大概幾分鐘,大夫又給酥酥打了點滴,這兩下都沒有把酥酥的睏意扎過去,酥酥依舊躺在被子裡面呼呼睡著。
 
「李總,今天您不是說九點鐘有個會要開嗎?您還不過來嗎?」
 
「不去了,取消,今天一天你幫我盯著,我可能暫時去不了公司」
 
「那好.....」
 
輸液到一半,大概是藥水的作用,酥酥想去廁所。他掙扎著醒來,發現李成烈還在旁邊坐著,感覺到他的動靜,李成烈趕緊轉過頭來看他,問道:「怎麼了?」
 
「我想去廁所」酥酥紅了臉。
 
李成烈有些想笑,去個廁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拿著輸液瓶,扶著酥酥到了廁所。酥酥在那裡站了很久,也不見他脫褲子,李成烈都有些焦急了:「你怎麼還不快點兒?這麼冷趕緊解決好回被子裡面」
 
「你.....你出去,別看我,要不.....我尿不出來」酥酥結結巴巴地說,連耳根都紅了。
 
李成烈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好了,我把液體給你放到架子上,一會完了你別忘了叫我,不要亂動,小心回血」
 
酥酥點點頭,李成烈這才走了出去,酥酥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解決完畢,酥酥自己提著液走了出去,李成烈趕緊走了上去,生怕有個閃失,還朝他的胳膊看了看,確定沒事才鬆了口氣。
 
又沉沉地睡了幾個小時,酥酥終於在睡夢中徹底醒來。液已經輸完了,李成烈卻還坐在那裡,酥酥小聲地叫了一句哥,李成烈回過頭,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了。就把立櫃上放好的藥遞給他,酥酥乖乖地吃掉了。
 
吃過了藥,酥酥見到李成烈疲倦的面容,坐了起來抱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了他的後背上,好久才說出話來:「哥,對不起」
 
李成烈沉默了許久說:「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只要以後你自己好好的就成了,別再為了躲我不好好吃飯,不好好睡覺,最後受罪的還是你」
 
李成烈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有些濕熱,酥酥沙啞著嗓子說:「你說你不想見到我,我就努力不讓你看見,我怕你看了煩」
 
李成烈一下子明白了這麼多天酥酥到底是在糾結什麼問題了,原來就是自己那不經意的一句話。只是想讓他有個自己的空間去讓他好好想想,卻忽視了自己說話的方式,結果讓兩個人誤會了幾天。
 
李成烈轉過身,捧著酥酥的臉看了許久,好像是想把自己的所有意志傳達給他。酥酥的大眼睛紅通通的,每隔幾秒鐘就會有一顆大大的淚珠滾下來,李成烈心疼了,捧著他的臉親了許久,每一滴眼淚都輕輕地吸進嘴裡。
 
「為什麼這麼傻?我能不想見你嗎?我就說你一句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你說你該不該打?」李成烈溫柔地說著,拉著酥酥的手輕輕地往酥酥自己的臉上拍了一下。
 
「我不知道,現在我都不知道到底自己什麼樣了,我什麼都不好,什麼都做不成,你說什麼我都沒法去思考到底是什麼意思了,我對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信心了」
 
「好了,酥酥.....」李成烈打斷了酥酥的話,用自己的額頭頂著他的額頭,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你還是沒明白你到底是為什麼學習,你告訴我為什麼?」
 
酥酥想了許久,最後擡起頭小聲說:「為了和你一樣優秀」
 
「呵.....」李成烈不禁笑了出來:「我就猜你會這麼說,酥酥,你對學習認識得太少了。現在我參加工作了就明白了,學歷不過是一個台階而已,你沒有那麼長的腿,還是邁不上去。學習不過就是豐富一下你的知識儲備,不要把它當成一個任務,更不要當成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最起碼在很多地方,你都比我優秀」
 
「真的嗎?」酥酥睜著濃黑滾圓的大眼睛望著李成烈,一副震驚的摸樣:「我還有地方比你優秀?」
 
「你比我心細,做事情比我有耐心,而且很有韌性和毅力啊」
 
「哦.....」酥酥才精神起來的臉又蔫了下去,他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這哪能叫優點啊?就是因為我比較笨,所以才勤勞一點兒,如果我再不堅持,可能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就不能往好處想嗎?」李成烈嘆了口氣,接著說:「優點和缺點只是我們自己定的標準,聰明算什麼優點,很大一部分是天生帶來的。你有的東西才可貴,因為你的才是後天慢慢培養出來的,這才需要功夫呢.....」
 
酥酥的心一點點就疏通開了,以前老師也說過這些話,只不過聽在酥酥的耳朵裡就是死板的教育。只有李成烈的誇獎和認可,酥酥才能感覺到自己不是一無是處,以前李成烈總是很少誇自己,酥酥一直認為在他眼裡自己是很差的。
 
「哥,我有那麼好嗎?」酥酥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和前幾天判若兩人,主動膩到了李成烈的身上,想再聽一些好聽的。
 
李成烈一見他恢覆了生機,便不再想說剛才的那些話了,只是哼一聲代表無視。酥酥在旁邊糾纏了好久,軟磨硬泡,最終李成烈還是敗下陣來,連說了好多聲「好」。
 
心病一解除,酥酥的身體也開始恢覆正常,主動說餓了。李成烈趕緊叫人準備飯菜,看著酥酥大口大口地在那裡吃飯,李成烈不禁一陣陣心疼,也不知道餓了幾天了,這種韌性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酥酥看著李成烈注視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開始低下頭細嚼慢咽。李成烈忍不住就笑了:「你還裝什麼裝啊?都吃了這麼久了,現在快飽了斯文起來了」
 
「嘻嘻.....」酥酥咧開嘴笑了起來,李成烈看著他都把飯粒吃到臉頰上了,伸出手幫他輕輕擦掉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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